(一) 夜深了,我睡在客厅里临时加的小床上。这是我回家四十多天以来,第一次在家里过夜。身边没有钟表,也不知几点了,躺下我又坐起,心里空落落的,不知天怎么还不亮。但我不敢起床,怕吵了爸爸和弟妹们。 我老是听见有流水的声音,但这声音又时断时续的。在淅淅沥沥的水声中,似乎可以分辨房间里有人饮泣吞声。我右边是父母的房间,而现在终于可以断定,妈妈再也不在爸爸身边了。我左边是弟妹的房间,有时好象是这个房间里的动静。几个房间全是一片黑暗,只有我面对的妈妈遗像前,长明灯代替着蜡烛,彻夜通明。妈妈的遗像是姐姐用一张彩照翻拍的黑白照,照片上影像比彩照朦胧,然妈妈的笑容一如既往,漫无机心。这种了无机心的笑正是我们所熟悉的妈妈特具的表情。 这张作为遗照的放大像,姐姐把它带到医院时,我很想让医生护士看到,我想让他们知道,妈妈曾经是多么舒心,多么安逸。妈妈的长发盘在头上,全是黑发,妈妈的额头光洁,眉眼的线条明晰。妈妈的笑像小孩一样,是说什么很好玩的那种笑,而不是那种操心操不够的老太太苍老的笑。我甚至想给妈妈看,因为妈妈一向喜欢照相,我们竟从未想到为她放大一张照片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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